云漫文学>科幻>凡成仙路 > 第8章
    孟凡成的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,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硫磺与金属粉尘的灼痛。脚下暗红色的颗粒状土壤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血浆,死死拖拽着他的双腿。身后那片弥漫着石粉烟尘的巨坑区域已被甩开,但那道青灰色的身影却如同鬼魅的投影,始终悬在他身后不足十丈之处——没有奔跑的风声,没有落地的震动,只有一种冰冷、恒定、令人绝望的迫近感。每一次他借着冲刺的惯性回头,那袭青衫都在视野中诡异地放大一分,如同空间本身在扭曲折叠。

    前方水晶森林折射出的迷离光晕,在妖异的极光天幕下跳跃,如同海市蜃楼般虚幻而诱惑。那是他唯一的方向,也是最后的赌注。

    “快!再快!”他在意识中咆哮,藤蔓强化后的肌肉纤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然而,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形力量骤然降临!如同深海的万钧重压,瞬间将他前冲的势头硬生生按死在原地!脚下的红土“噗”地一声炸开一圈气浪,他整个人被无形的巨手钉住,膝盖一软,重重跪倒在温热的尘埃里,激起点点暗红烟尘。

    彻骨的绝望瞬间冻结了血液。他猛地抬头。

    青衫青年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他面前不足三丈之地,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。那双淡漠的眼眸透过额间暗金晶体的微光,冰冷地落在他身上,没有杀意,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、纯粹的审视,如同观察一块奇特的矿石。额上的晶体流转着内敛的光晕,平静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。空气凝滞,沉重的威压扼住了孟凡成的呼吸。

    (这片被青衫青年称为“浊气谷”的死地,弥漫的“活性”气息于他而言,是足以腐蚀道基的污浊毒瘴。一个毫无修为、血肉凡胎的蝼蚁,竟能在此存活?这本身,便是最大的悖逆与亵渎。浊气如跗骨之蛆,非灵光护体者触之即溃,凡俗之躯在此,顷刻间便当化为脓血枯骨。)

    剧痛贯穿了他的意识!

    没有声音,没有预兆。一股冰冷、纯粹、带着金属般坚硬质感的意念,如同无形的、淬火的冰锥,蛮横地凿穿了他思维的外壳,直接刺入意识最深处!

    “汝——”

    那意念凝练如实质,带着俯瞰尘埃般的漠然,每一个“字”都像沉重的冰雹砸在意识的水面上,激起撕裂灵魂般的剧痛。

    “——非此界浊物。何故…在此‘浊气谷’?凡胎…岂能存焉?”

    冰冷的意念中,那份纯粹的困惑如同实质的寒流,更带着一丝对“异常存在”本能的排斥与审视。

    “呃!”孟凡成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,头痛欲裂,眼前发黑。他惊恐地看着青年紧闭的嘴唇——对方在用纯粹的意念对话!这种蛮横的入侵带来的不仅是信息的传递,更是精神层面的碾压。

    “芽!芽!”孟凡成在识海中狂喊,如同抓住最后的浮木。

    “芽”的回应带着剧烈的精神波动,如同信号被强力干扰的通讯器,在尖锐的杂音中断断续续:“…意…念…入…侵…太…强…痛…翻…译…‘你…不是…这个…世界…的…脏东西’…‘为什么…在…这个…污浊…的山谷’…‘凡人…身体…怎能…在这里…存活’…主…人…极…危…险!”

    浊气谷?凡胎?孟凡成捕捉到这些冰冷的词汇。原来那片滋养藤蔓、赋予他力量的山谷,在对方眼中竟是生命禁区?而自己这具被“生命源液”改造过的躯体,其存在本身,就是一种需要被清除的异常?

    青年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腰间——那里只有粗糙的植物纤维。冰冷的意念再次如同冰河般涌入,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:“紫煞之力,从何窃得?”

    意念中隐含着一丝更深的…不解?一个如此“脆弱”的凡体,如何能引动他力量的因果?这微尘般的生命,怎配沾染他指尖流泻的杀伐之光?

    “…紫…光…力量…他…说…从…哪里…偷…的…”

    “芽”艰难地同步翻译,意念传递着青年那份冰冷的审视与隐含的、对“僭越”的不悦。

    紫光?窃?

    孟凡成猛地回想起那千钧一发的瞬间——狰狞的皮甲战士如山崩般扑来,自己狼狈翻滚,青衫青年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动,一道致命的紫光如毒蛇吐信,凭空出现,瞬间洞穿战士钢铁般的后背与前胸!那绝非他的力量!那是来自更高维度的裁决!

    他猛地抬头,目光死死锁住青衫青年垂在身侧的右手。那修长的手指萦绕着淡淡的、水银般的清冷光芒,仿佛蕴含着切割空间的锋锐。就在青年意念质询的刹那,他极其敏锐地捕捉到,那流动的光芒深处,极其隐晦地掠过一丝深沉的、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紫色!快如电光石火!是他!那道主宰他生死的紫光,源自这个青年!清除靠近的威胁?维护领域的纯净?亦或是……随手拂去一粒碍眼的尘埃?无论哪一种,都让孟凡成感到一股源自骨髓的冰冷和荒谬。蝼蚁的生死,只在神祇一念。

    “窃?”孟凡成强忍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剧痛,压下翻腾的恐惧,榨取识海中每一丝清明,努力凝聚起自己微弱得可怜的意念,试图通过“芽”反向传递,“那紫光…是你的!我…不懂…没有偷!它…为何…救我?”

    他竭尽全力在意识中描绘刚才的场景:自己如丧家之犬般翻滚,致命的骨刀寒光刺目,紫光从侧面(青年所在方向)如审判之矛般射来,精准击杀战士的画面,并传递出强烈的不解与一丝被施舍的屈辱——一个“浊物”,值得被救?还是说,他的存在,连被那骨刀玷污的资格都没有?